金陵是个好地方,所谓“六朝金粉佳丽地,龙蟠虎踞帝王州”。过往的荣耀自不必说,到卫襄王开国时,也曾想过定都金陵,后因其更偏爱扬州的灵秀,这才作罢。虽不是都城,但因根基磅礴,富贾名士辈出,其繁闹不逊扬州,加之远离天子,世风更开明豁达,也多了些三教九流之辈,烟火气更盛。

沛殊想看热闹,奚就便领着众人去了城隍庙,那里香客如云,庙前庙后尽是各色摊贩,叫卖的多是海上商队带回来的异国珍稀,新奇有趣。沛殊拉着暮摇从头到尾地逛了个遍,不时地拿起几串琉璃珠比一比,或是打开个香囊闻几下,便是看到一排排的弯刀匕首也要伸手摸几下。

暮摇有些无奈,这里的物件乍眼瞧着还行,稍稍一细看就知道绝非佳品,也只有不分好赖的沛殊才看得下去。沛殊拿了根锡铁簪子想往她头上插,被她坚定地挡了下来,“你可是有什么想买的?且告诉我,我来帮你挑。”

“就随意看看,没特别想要的。”话还没说完,沛殊眼前一亮,指着对面卖糕点的摊贩叫道:“暮摇你看,那可是卖甜糕的?”

奚就早差人去买了些过来,褐色的枣泥软糕,用油纸拖底,切成一块块小三角,糕上还插着五色令旗,花花绿绿的很是惹眼。沛殊尝完笑弯了眉:“上次吃的就是这个,还是一样的香甜!”

奚就笑道:“这是金陵的重阳糕,只在重阳前后才有,你要喜欢,赶着多吃点,再过几日怕是见不到了。”沛殊听了,忙又掏出银子往糕点摊跑去。

暮摇看着沛殊与一群半大的孩子挤在一处,不禁哑然失笑。身旁的奚就也含笑注目着,神色清朗,自带几分雅士风韵。这样的人物,为何自己毫无印象?暮摇想到临行前义父同自己说的那句话,愈发不解了。她眼珠一转,笑吟吟地问:“奚公子是金陵人?”

奚就微一侧身,回道:“奚某长居此地,也算个金陵人。”

“哦?那公子老家是何处?”

“小地方,不足挂齿。”

“那,奚公子是何时在华阴山上待过呢?”

奚就看了看暮摇,微微一笑:“奚某没去过华阴山,不知沛小姐何来此问?”

“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认识阿狸的。”暮摇已没了笑,抬头用眼角觑着奚就,等他作答。

奚就笑意不减地看着沛殊,淡道:“我跟阿狸相识,在你之前。它本非将军府之物,承蒙多年关照,奚某不胜感激。”

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了?暮摇愣怔了好一会儿,刚想同他理论,沛殊双手捧着五六块糕回来了,喜滋滋地笑:“我问了卖糕的大爷,他说还能再卖三五天,明日我们再来!”

奚就见她一口气吃了不少甜食,怕她生腻,便招呼众人移步庙门西南侧的玄武楼。沛殊逛了许久正渴得厉害,首当其冲地走了。暮摇在人前不好发作,只得揣着满腹狐疑跟上。

玄武楼因建在玄武湖畔而得名,楼高五层,比金陵城墙还高出不少,每一层皆悬有金漆招牌,气派非凡。如此招摇之地,暮摇自然来过,还曾给一道松子熏鸭打赏了十金。三年不见,这门前仍是一派车水马龙的繁闹。

暮摇心事重重地走在最末,抬头看时沛殊早没了踪迹,只能远远瞧见原山的一角僧衣。她紧赶了几步,无意撞上个卖花女童,半篮子水榭木兰撒了一地。女童见状哇哇大哭,害暮摇好一顿哄,又抓了一把散银塞到她手里。那女童得了银子立时收了眼泪,连蹦带跳地跑了。暮摇心疼地上的木兰,不愿让人白白糟践了去,蹲身将其一朵朵拾回篮里。

还未起身,一只手打斜里伸来,从篮子里捡了两朵,便有人问:“这花怎么卖的?”那声音尖细刺耳,暮摇一愣,抬头就见个锦衣公子正垂眼把玩着手里的木兰。这公子,她认识!

暮摇直起身,扫了眼公子身旁问话的白面小厮,犹豫着开口:“大……大公子怎么也来金陵了?”

即墨央一抬眼瞧见是暮摇,挑眉:“是你?”上下一打量,又道:“瘦了?下了山反倒吃得不好?”

暮摇提着半篮子花,不知该如何作答。在山里大皇子同她说过的话,她还记得清清楚楚的。

这时阿布库从前面折回来找暮摇,一脸讶异地问:“怎么在这儿?”看看她手里的花篮,又看看即墨央等人,不解道:“这是……”

“我们家公子看上了这姑娘的花,想买几支。”

暮摇将花篮递给发话的小厮,笑道:“这些花全送给公子了。”说完便要随阿布库离开,即墨央这时开口道:“他乡遇故知怎能不喝上一杯?既送了我花,我就请你一顿饭吧。”

暮摇停步,看了看阿布库,回头浅笑:“我还有几位同行人,恐……”

“一起叫上。”即墨央指着不远处的玄武楼:“还有几位?四楼天字一号房能容下三张圆桌,可够?”

“够了够了。”阿布库忙不迭地点头,暮摇再不好推脱,只得柔声谢过。

进了玄武楼,众人正在大厅里坐着闲聊,见暮摇突然领了位贵公子进来,不禁面面相觑。沛殊见到大皇子亦是一惊,站起身不知该不该行礼,傻愣愣地朝暮摇望去。

即墨央巡视了一圈,笑道:“既都是暮摇的朋友,便是我的朋友,备了些薄酒,请上楼一叙。”

原山听闻有酒,便端端正正地作揖告退,即墨央点一点头,准了。公西妙成见势也跟着原山离开。

<

状态提示:38.他乡故知--第1页完,继续看下一页
回到顶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