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蒙蒙亮的时候,嘈杂四起,安茜急促的脚步声在屋外来来回回,焦急犹豫的心事显而易见。

我睡得正香,初被搅醒,不免憋闷,身子一缩,好赖横竖不干我事,寻思着蒙着被再睡个回笼觉,惊觉一怀温软。低头一看,却是一个只着素色小衣的瓷娃娃,呼吸绵缓,红艳艳的小口随着起伏的节奏一张一合,若不是近在鼻息,根本难以辨析。正看着出神,他嘴里挂起个泡泡,玉色面容生动得令我心痒,下意识地亲了亲他滑腻的额头。刹那的失神,历历重现,一双曾经深深刺伤我胸口的眼在暮色中转瞬即逝的流光溢彩,不逊昨夜的电闪雷鸣。再望去,却与一双惺忪的眼重合。

四目相对,我为方才自己的情不自禁赧然,讪讪一笑。却不想,那孩子回我久久地注视,好一会儿,方拱了拱身子,窝进了我的臂膀,小腹一股暖洋洋的舒爽。

“格格……”

似乎听见了榻上的动静,安茜试探地出声询问。

“何事?”

我一边轻抚埋进我怀里的小脑袋,一边轻声问。

“格格……大事不好了……”

闻言,一惊。

“苏妈妈来报,阿哥爷不见了!”

一颗提起的心遂放下。

“阿哥爷是最惊雷闪的,昨儿个苏妈妈好不容易哄阿哥爷入睡,自己在外间守着,才一合眼,小主子就没了踪影,这可……”

“安茜,温盐水。”

这是我清早的惯例,一杯温热的盐水,清肠排毒,四季不变。

安茜推门而入,门风趁虚而入。

我轻斥一声“冒失鬼”,手里赶忙拉高了薄被掩住弘旺。

“你且过来看看。”

安茜近前两步,徒睁了双眼,神色复杂。

“格格,您……”

我摇了摇头,单臂支起,连带着怀里侧卧的弘旺仰躺了身子,扑闪扑闪着一双新生儿一般一望见底的眼,紧紧锁定我的一举一动,小手抓着我的前襟不放,这么拉扯着,胸前衣带横七竖八,里衣褪了一半,哪里还遮得住什么。

我也不以为意,安茜由方才的惊讶渐渐转做欣喜。

“小主子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

我点点头,没有回答,努了努嘴,示意先给弘旺喝两口盐水。安茜会意,上前两步,两手无措,显然也没有应对孩子的经验,惹得弘旺转过脸,满眼好奇。

见安茜端了茶盅,孩子倒也听话,就着她的手饮了一口,随即小脸皱作了一团,再不张口。我轻笑着接过,就着第一口漱了嘴,吐了痰盂,之后又饮了半盅,方才又递到弘旺嘴边。

弘旺不假思索,有模有样地学着,两只肉乎乎的小手终于放开了我的中衣,捧着比自己脸小不了多少的茶盅,倒好似捧着个海碗牛饮了起来,咕咚咕咚地吞咽,惹得安茜一阵轻笑,我禁不住笑骂。

“傻孩子,哪用得着喝这么多。”

弘旺闻言咧嘴一乐,这回可把安茜和我看得一愣。

“格格……阿哥爷这是……笑了?!”

弘旺捧着海碗,小脑袋左摇右晃,我赶忙接过来,又递还给安茜,佯装无意。

“这算什么,我们弘旺厉害着呢?对不,弘旺?!”

我状似不经意,心里却犹豫,就怕昨晚只是自己的又一场美梦,不自觉地鼓励着。

一阵沉默,我的心缓缓跌落,展臂将垂头不语的弘旺纳入怀里。

“天儿还早,知会苏妈妈一声,小主子在我屋儿里呢,大清早免得扰了各屋儿的清静。”

安茜应了一声,知道我这是还没有起身的意思,就转身欲走,却闻……

“……母亲……香香……”

她没有回头,只手捂住了嘴,双肩耸动。

我知道我的安茜哭了。

为了那些久远到几乎忘却的嫌隙与阻碍的消弭,为了楚楚弘旺苦尽甘来得偿所愿,也为了很多个清早苏妈妈对我无理轻视的埋怨……背后始终有她的支撑。

“你心里敬她足矣,别再来了,别再逼她了……

苏妈妈,你怎会明白,当年府中的大阿哥如果能够落地,她何苦这样作践自己……

饶是我这个旁人都容不下,你也是做过娘的人又怎会没有体会……

不不,这并非福晋的意思,你且回去吧,有我一日,你们也进不了这个门儿的……”

门外苏妈妈的一声惊呼,我回神,得逞地一笑,转眼落入了弘旺清澈的眸子里。

“这怎么使得?!这不合规矩呀!王爷……”

“怎么使不得?!你且看看你目下站在哪里?!

规矩?!这府里的规矩都是福晋定的,你论的是哪门子的规矩?且去问问爷识不识得?!

在东厢休要搬弄王爷来去,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摘主子的长短?!

阿哥爷惧雷闪,巴巴来找额娘,这才好转了大半,你横加阻挠,是何意图?”

我闷头嘻嘻一笑,像个得了便宜的老鼠,看得弘旺也跟着咧嘴。两只老鼠面带狡黠,不知不觉抱着头,重回了梦乡。

时至秋末冬初,这一年来了又去,留不驻庭前花开花落,等不及天上云卷云舒。

五十年大半年,京中闭塞,就连太后的寿诞也在太后特嘱下简而化之,疫情稍稍缓解就连夜奔赴潭拓寺,为天灾中枉死的亡灵超度祈福,当然这中间也包括张家大公子张若霱。康熙终不忍张廷玉接二连三痛失双亲爱儿,命其胞弟廷璐代其守孝家中,招张廷玉回京,暂休府中,赐翰林辅修,佩玉牒纠正令牌,出入紫


状态提示:第74章 抵抗--第1页完,继续看下一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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