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呆了半晌，忽然精神一抖，问道：“你说你是奉师命，你的师父是谁？”武亿并未谈及白朗吟以及她与江一诺的过往，只是以“师命”二字带过，哪晓得范夫人如此大反应，回道：“师父就是师父。”范夫人想了想，蓦地一拍脑门，道：“我在汴京时，听说有位武公子技压群雄，他有一位美貌的师父，自称是白衣门师徒，可是你么？”武亿不会说谎，只好承认。范夫人道：“你师父曾在皇帝身边做了几日护法，只是不肯露面，旁人未得多见，我趁太后之便倒还见过一两面，的确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美人儿。”听到有人赞赏姐姐貌美，他唇角微扬，心里很高兴，范夫人虽心存疑虑也不至于多想，只是又仔仔细细瞧了武亿一遍，问道：“那位姑娘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几岁，怎地是你师父？”听了这句，武亿更是欢喜，顷刻间情绪澎湃，真恨不得跳起脚来吻一吻她，才够表达自己此时的喜乐，勉力抑制住，微笑道：“姐姐再过几十年也会是这个样子。”但想自己见过的三四十岁女子或多或少的都有些风霜之色，更别提经年操劳或心思郁结的妇人，却哪有一个如同姐姐那般容颜娇丽，瞧着二十来岁而已呢？自然是蒙受上天眷顾，永远也这样好看。
范夫人叹气道：“思君使人老，哪里用得着年华催人白发。舍哥因服那药丸之故，竟永远停留在了三十岁年纪，而我却老了。”武亿暗惊：“她长相美貌，只因执着于爱郎的生死，并为此奔波，才蹉跎岁月，落得一生疲惫，不知快不快乐。”
范夫人走至床塌，双眼凝视着夫郎，口中对武亿道：“我的舍哥活了，却只能呆在幽深阴冷的屋子里，而且白天有大半时间是在沉睡，服药时日越长，他醒来的时间就越少，甚至到后来还要在夜间以吸食人血才得以延续……即便如此也还是坚持以这样的法子留他在身边。”武亿想到昨夜骇人一幕，心中气愤，恨不得咒骂一通，但瞧她用手抚摸丈夫的脸颊，心也随他而去，实在不忍心，反而为之动容，说道：“你见湘水婆婆与那湘水魔音都死在我手里，自知再也无法使范庄主醒来，故而要杀了我。”范夫人道：“不错，那一刻我心中怒火极盛，如若换作旁人，早就死了，只是你……”她没有说下去，武亿有些急了，问道：“怎地？”范夫人道：“关于你的身世，你最好去问一问你的师父。”武亿浑身一凛，待要详加询问，却见她身子一扑，倒在了丈夫胸膛之上，口角汩汩流血。武亿大惊，伸长手臂，飞奔过来，意欲抢在尚有气息之前，给她输真气疗伤，但范夫人拒绝了，说道：“生死有命，我早就该明白的，如果就此从命，好好地守着回忆，倒还好些，他就不会变成那个样子。”
她气若游丝，抓着武亿的胳膊叮嘱道：“公子保重，你良心好，将来一定能得善报。”武亿知她活不成了，但看她眼底的平静，倒也宽慰不少，思绪百转，忆及封笑笑，想到羲和剑还在他手上，实在想问一句话却又问不出口。范夫人知他所想，微笑道：“陌上人如玉，公子世无双，正是封先生的写照。他极少与人来往，但只要与他往来的必然真心相待，否则你以为两宫娘娘为何明争暗斗却一致喜爱他，绝不是他花言巧语更不是他男**人，这与湘水魔音的做派大不相同，后者……说不好，即使他只是站在那里，也能感觉到一股压迫，像神明一样，你只能低着头，听他语笑嫣然地宣判。”武亿从她的话语中已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力量，他假拟为神，不经一番痛彻骨的斗争是绝不可能倒下的，刚才那个被他打败的是他么？武亿已觉不对，更何况是与湘水魔音交道极深的万宝珠和范夫人呢？
他出了一会儿神，回头一瞧，范夫人已睡在丈夫胸口，无声无息了，嘴边一抹浅笑，想来临死时才摆脱内心的煎熬，真正觉得轻松快活，从此以后，在彼岸世界与爱郎相依相偎，必然是二人的下一个天堂。
这一刻，武亿忽然有些懂了，也许万宝珠和范夫人早已生无可恋，但她们绝不会自寻死路，因为这样一来无异于宣称曾经为争取幸福所做的努力都是白费力气，否定了她们生存的价值，当然这种价值是站在她们角度带有某种积极意义的价值，不然手下死的那些冤魂足以把她们折磨得人形俱废，何以能活到今日？只是到了真正绝望的时刻，她们才以这种假想的理由来说服自己，安安静静地赴死，这种坚韧与自欺欺人可以说是很多中国女性骨子中带着的两种特质，而她们自己又是决不会承认的。公告：网文联赛本赛季海选阶段最后三周！未参加的小伙伴抓紧了！重磅奖金、成神机会等你来拿！点此参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