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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我这样,萧别似乎愣了一下,面孔瞬间泛起愁容:“筱柔,我们可不可以……?”

我笑了,水池倒映出清晰的面容,竟好像有两个美人对视一般。发髻上的琉璃旒金簪,连同颊边硕圆珍珠缀起的明月,映着水面光影,闪出一丝诡艳的星芒。

“可不可以怎样?你先告诉我,我母后可不可以活过来?清婉的孩子可不可以还在?我的大哥可不可以英姿勃发似当年?”说这些的时候,我一直沉住性子,声音却渐渐激动。

“罢了,我早该知道。现在我不会奢求什么,只要你依然呆在我身边,爱也好,恨也罢……”他絮絮地说完,头也不回向着竹林深处走去,身形渐渐隐没在一片青翠修竹中。

日头慢慢偏西,凉意便上来了。

我无奈望天。

朦胧中,最后一片光芒被黑暗吞噬,夜幕渐拢渐近,似云似雾,铺天盖地,夹着咆哮,扑面而来……

我从来不知道,这个世上还会有第二个稼轩,和皇宫中的那个瑶台圣殿一般无二。遥想十七八的女孩子,大婚之喜,红裙飘飘,又得这样心思细腻的如意郎君。如果不是萧家的那件案子,对我,这个秘密会是一个天大的惊喜。只是,如今,再怎样精心筹划的惊喜,也都幻化成了无比艰辛的讽刺。

那些以为一牵手就可以天长地久的年少岁月,已经如同这一池的菡萏,早早地凋谢在了流年辗转的过去。

在那个过去,有父母的疼爱,有兄弟的护持,还有温柔的恋人。那是我少女无忧的芊芊年华里最美妙的一个梦境。他参与过构建,一转身,却成了亲手打碎它的人。先是一夜的难堪,再是身陷青楼,紧接着失去了母后,被劫突厥……我的噩梦接连不断,就此挣扎数载。

如今,他来问我,是否还有那个资格,可以给我美好结局……

四下一时寂静,只听草丛中促织声声不息,天上月色如练,星稀云淡。

一个人在荷塘边又呆了一会儿,晚风阵阵吹来,凉意渐深。我犹豫了一下,转身沿着石子小径,慢慢走回前面的殿宇。

梨花木的雕花窗,红木的矮几和座椅,垂着淡青色纱幔的紫檀屏风,真是分毫不差。

绕过屏风进入里间,见到正伏在矮几上的那个人,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。

“你来啦……”见我进来,萧别扬了扬手里的酒壶,笑了一下跟我打招呼。

我没有理会,径直走到一旁拖过一把椅子,拿帕子擦了擦,稳稳坐下。

“你不用擦,这里每天都会打扫。我知道你最是爱干净的一个人,怎么受得了那种腌?”他笑了一下,举过酒壶大喝了一口:“你知道么,两年前,我曾经跟随西北军,一起回到过京城,没有进乾元殿接受封赏,一个人悄悄潜回了靖王府……”

“罪臣贼子,你当然不敢进乾元殿面圣……”我斜睨他一眼,嗤笑出声。

他也不理我的嘲弄,继续絮絮地说:“也是这样的季节,桂花的香气满园四溢,月亮格外苍白……我很不开心,一个人百无聊赖,走上街头就听到了你指婚给陈子放的消息……”

“我以为你已经死了……”两年前的及笄之日,父皇亲自遴选了驸马,母后难得也没有异议,对着这样关爱我的父母,我实在是不愿意再叫他们为我担心。

“筱柔,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?我到底做错了什么?”

“你做错了什么?那么我又做错了什么?”我低低地笑了,站在彼此的立场,我们谁都没有错,只是,血雨腥风,国仇家恨,我们之间隔得太多了。

“你看,你送给我的玉佩,我还一直留着。”他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块精致的圆形玉佩,放在掌中久久摩挲,渐渐苦笑:“寄我良人,勿失勿忘。”

我也笑了。

寄我良人,勿失勿忘。

我们既没有失去,也没有忘却,只是换了另一种心境,彼此折磨,不死不休。

萧别拎着酒壶渐渐走远,诺大的房间里,我孑然面对满室的灯火通明,清泪兀自滑落。

心底空空荡荡,一如这空旷的殿宇,只有我自己的影子映衬着满眼青纱粉幔。看装饰,这里明明是女儿家的闺阁,我却忽然觉得是来到了人迹罕至的旷野。

说不出是荒凉还是孤寂,拿手紧紧捂着胸口,却仿佛找不到一丝温热。

就这样裹着一身的大红嫁衣,倒在榻上,懵懵然沉睡过去。

梦里见到了很多人,父皇,母后,还有那些曾经活生生的宫人。他们三五成群,冲我开心地微笑。只有我孑然一身。

醒来时又什么都不记得,只是觉得累,觉得头痛欲裂,守在我旁边的纹箫眼睛红红的。我笑起来:“怎么变成个兔子。”小丫头险些落泪:“公主,您都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。”

狠命地嗅了嗅空气中熟悉的桂花甜香,我狐疑地坐起身:“丫头,我们这是在哪里?

“公主,我们是在稼轩啊,回到我们自己的稼轩了啊!”纹箫破涕为笑,“我们自己”这四个字咬得极重。

“原来如此!”我轻笑起来。只是心里阵阵好奇,萧别会这么轻易放过我?还是,他只是看到我没有嫁成,便已足够。

“公主……”

“怎么了?”

“那个人有没有为难你?我本来是想要跟着去的,被那群士兵拦下了,他也一再保证不会拿你怎么样……”纹箫一脸的担忧。

“没有,他没有为难我。”我淡淡地说。

状态提示:第34章 立即--第2页完,继续看下一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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