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两眼一亮,以为他有松口之意,喜出望外地打断他道:“既如此,帝尊就教沉鱼一两样十分高强的法术,既可用它来打黑鱼精,也可用它来打比黑鱼精强过十倍百倍的妖怪,如此不是甚好?”

他笑了笑,许久之后才移目看向窗外,淡淡道:“我看过沉鱼的生死簿,你的劫数与旁人都不同,非但多,还另有变数。比如以你今日的道行,今日之劫便是黑鱼精这等寻常货色,若是沉鱼的功力渐长,你再遭遇的便不会是黑鱼精之流。此乃天地应力,应天地法则而生,我身为帝尊也无可奈何,即便我真收你为徒也徒然。”

我一下怔住,张口结舌地仰脸望着他,他转回视线,语气十分平淡地问我:“沉鱼怕了?”

我伸手摸摸身上,将几个口袋掏了个遍,没找见一块手帕,只好将就着用袖口擦一擦头上的汗,试探他口风道:“那……敢问帝尊老人家,这生死簿可以稍微改一改么?如果我想改,又怎么个改法?”

他再笑一笑,温言反问我道:“我听说沉鱼三岁能诵,一百岁便能熟读天下经书,沉鱼可记得经书上都怎么说?”

我绞了绞衣带,心道,我自然知道经书上都写着天法地则无可更改之类,我问你的意思是,有没有书上没写却可以转圜的法子,比如我娘为将我大姐二姐送到玉帝王母身边当差,便给凌霄殿和瑶池负责招人的小吏送个礼什么的。一想到送礼,便想到休与山只剩下半个山头,若再送与他,心里着实有些舍不得,只能厚着脸皮再问他道:“当真改不了么?”

问完,半天不见他应,再看他脸上的表情,一看就是改不了的意思,我闷闷不乐地转身,同他告辞道:“帝尊这间上房有些不透气,我先出去走走啊。”

出得门来,也不知往何处去,脚下随意一走,不知不觉走到厨房,刚走到门口,就听莫颜在里面教训他徒弟霁月道:“你父母生前既将你托付与我,你一日在为师这里为徒,便须得遵照我这里的规矩。

先遑论其他,为师曾服侍帝尊多年,看过三界中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为他倾心钟情,包括玄女霜娥这些德容兼备的上神,但,纵然这些女子再痴心甘愿,为师却从不曾见帝尊对他等假以辞色过。

你不过是昆仑小国的公主,只因在为师这里学徒,才有幸觐见帝尊两次,无论德行姿容又如何能与玄女霜娥这些上神堪比,竟敢对帝尊心生觊觎之意?”

霁月闻言,抽抽嗒嗒哭起来,我心如鼓擂,将耳朵再贴近了些,不想肚子早不叫晚不叫,却在这时咕咕叫了两声。我一慌神,拔脚就走,走两步,就听莫颜叹了口气,比方才又抬高了一些嗓门,似要故意说与我听道:“世间万般苦,皆因贪嗔痴,为师如今说的这些话,都是为了你们这些女孩儿好!”

我呆了呆,他说的这一句,我理应十分赞同,要按我的性子,人生在世原本是一件乐事,顺其自然最好,每日想吃什么吃什么,想睡到几时起便几时起,太阳晒到屁股就晒到屁股,这样才不枉此生,可我越是怕麻烦,却偏偏摊上这样麻烦的劫数,着实与我的理想人生不合。

这样想,越发气闷,两手按着肚子,忍饥挨饿地小步往湖边走,趁亮弯腰仔细找了几遍,也没找见被我丢在岸上的破衣裳。

他命我补好这两件衣裳才能吃饭,我从中午一直饿到现在,这会倒不十分饿。一轮通红的落日挂在对面山顶上,林间归鸟回巢,湖上波平如镜,丝毫看不出我与黑鱼精曾在水中恶斗的痕迹,我反正无处可去,索性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来,仰头望着西天的云霞枯坐发呆。

身后似有人走近我,我应声回头,只见他矮下身形,单膝着地蹲在我身边,问我道:“沉鱼是在埋怨那造业之人?”

他这一问,正是问到了我的心事,我抬头望望他,鼻头一酸,忍不住把心内的担心说与他道:“我娘的性子虽古怪了些,但我毕竟是她生的,她一定不是成心造业要报应在我身上,我倒不是十分埋怨她,就是有些担心,她若再继续造业,我要遭的劫一日多过一日,这可如何是好?”

他虽没有明说那个害我遭此重劫的造业之人是何人,不过,我刚刚在这湖边枯坐了半日,合计来合计去,一下便想明白了这件事,以我爹的学问和为人,自然不会造业,要说造业,便只有我娘。我话音刚落,头上一朵乌云便遮住了月影,风吹在身上越发凉,他笑了一笑,伸手一言不发地将我揽入怀中。才入怀,他便咳嗽一声,用白色丝帕掩住口鼻,我觉得眼前这副情形看了十分眼熟,一着急竟忘了自个只是做梦梦见过他咳嗽,并非真事,只顾着急地拉过他的手,低头去瞧他手中的丝帕,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道:“帝尊是不是又咳血了?”

我与他离得这样近,我趁势睁大眼睛仔细查看他的五官轮廓,越看,越觉得他确实比我见过的敖玉凌渊之流俊美许多,心里忍不住再将他与我爹天下第一等的英俊威武又比了比,似乎也不相上下。他半真半假地问我:“看来这次,沉鱼的恶心好一些了?”

我正心如鼓跳,含混不清地“嗯”

了一声,他不过一笑:“沉鱼记好,以后若有男子这样吻你,要闭上眼睛。”

我并未疑他,只目不转睛地抬眼盯着他瞧,他再淡然一笑,长指抚一抚我的眼角,不疾不徐地问我:“沉鱼看着我做什么?”


状态提示:第129章 奈何--第1页完,继续看下一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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