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环一进屋,就看见贾母那张怒气冲冲的脸,他也不给老太太骂他的机会,噗通一声跪下,抢先开口。
“孙儿叩见老祖宗。这几日孙儿给母亲抄写经文,突然顿悟,觉得以往浑浑噩噩,实在是误入歧途。如今得到观音菩萨开示,已经看破、放下。”
“近日孙儿即将前往南海,观世音菩萨在那里接引孙儿。特意来向老祖宗辞行。孙儿不孝,辜负了老祖宗的养育之恩,还望老祖宗责罚”。
贾母一阵冷笑。
“好,你要去便自己去,只是以后别在宝玉跟前胡说八道。以后若是叫我听见一句,仔细你的皮,去吧”。
“谢老祖宗开恩”。
贾环又磕了三个头,起身到一半儿的时候,突然摔倒。贾环爬起来,摇摇晃晃地往外走,在跨门槛的时候,脚一拌,又一次摔倒。
旁边的琥珀上来。
“环三爷,你没事儿吧”。
“没事儿,摔的不是我”。
“三爷,不是你又是谁”?
“一具臭皮囊”。
贾环爬起来,走了两步,又一次摔倒,衣袖褪了上去,露出了手腕上包着的白布,白布的绝大部分,已经染红。
“环三爷,你受伤了”?
“无妨”。
贾环喘了几口气,爬了两下,终于起来。怀里的什么东西落在地上,似乎也没发觉。就那么摇摇晃晃地出了贾母的院子。
在门口的时候,正好遇上回来的鸳鸯。
“鸳鸯姑娘好”。
贾环试图站稳,但总是摇摇晃晃的。
“对不起,鸳鸯姑娘,吃了酒,失态了,告辞”。
鸳鸯看着贾环摇摇晃晃地走去,走了不远,又摔倒了。吃力地爬起来,蹒跚而去。
鸳鸯进院,就见琥珀正拿着一沓纸在看。
“琥珀,你又不识字,能看个什么”?
“鸳鸯姐姐,这个字好奇怪啊,别的字都是黑的,这个字倒是紫红的”。
“从哪里来的”?
“环三爷身上掉下来的”。
“有工夫的时候,给环三爷送去”。
“环三爷似乎跟人打架斗殴,胳膊上受伤了,走路都摇摇晃晃的,摔了好几个跟头呢”。
“他不是吃酒吃多了么”?
“未曾闻到他身上有酒气,一定是又跟人打架了,才会如此”。
“拿来给我看看”。
传来了老太太的声音。
两人回头一看,老太太站在门口。
原来老太太见贾环连续跌倒,心里纳闷儿,就跟出来看看,正好就看见了琥珀手里的那沓纸。
老太太接过那沓纸,就见第一篇顶部写着三个大字:金刚咒。
这是一份儿血字经文。
“琥珀,你说环哥儿跟人打架”?
“奴婢倒是没有亲眼所见,只是刚才见到三爷手腕有伤,自己胡乱猜测的”。
“你看准了”?
“看准了”。
“进来吧,鸳鸯,你说说,都打听到了什么”?
主仆三人进了屋里。
贾环的小院里,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。
三间房子里面,已经挤满了各路来的主子。
贾赦、邢夫人、贾政、王夫人、薛姨妈、贾珍、尤氏、王熙凤、贾琏,这些有体面的主子,此刻正聚集在贾环的房间里。
贾赦手里拿着两沓贾环抄写的经文,一沓是墨字经文,一沓是血字经文。
在赵姨娘这边哭闹起来的时候,贾赦和邢夫人就第一时间赶到这里。
此时彩霞正拿着经文往外走,被贾赦看见,劈手夺了下来。
彩霞一个丫鬟,自然不敢跟大老爷作对。
其他的主子们也来了。
贾蓉、薛蟠、宝钗、宝玉,加上迎春、探春、惜春,因为屋子里面没有地方,只好站在院子里。
剩下各位主子的长随、小厮、嬷嬷、丫鬟,就只好站在了院外。
院子中央,赵姨娘坐在地上,披头散发,两手不时地捶打地面,正放声大哭。
“环哥儿啊,你可不能出家啊。你要是走了,我可指望谁啊。你究竟是怎么了,就狠心地抛下我不管……”。
不外乎反反复复这些话。
就在此时,钱槐背着贾环进来。
一见赵姨娘还坐在自己家里院子里哭天喊地的,贾环心里不禁叹了口气。
这个老妈的斗争意识和技巧实在差劲儿。
此时你是不是该拿着血字经文,到老太太那里哭诉才对?
就算你抓不住血字经文这个重点,此时至少也该哭着喊着满院子到处找我,不让我出家吧?
你坐在这里卖惨,有什么用处?
幸亏我从来就没指望你配合我,唉,这个猪队友。
见贾环进来,赵姨娘总算是反应过来,从地上爬起来。
“环哥儿啊,你怎么这么糊涂,可不能出家啊。你走了,扔下我可怎么办”?
唉,就知道想着你自己,目前的形势和主要任务,你该打击逼迫你儿子出家的元凶,你知道不?
算了,指望她黄瓜菜也凉了。
“钱槐,回我屋里去”。
人们让开路,钱槐背着贾环进去,把他放在炕上。
“你们都来了,是来给我送别的吧?谢谢”。
贾环假装吃力的爬起来,就给众人磕头。
“你个孽畜,再敢胡说八道,仔细你的皮”。
贾政大声喝道,一脸怒气。
“父亲尽管打,打的不是我,是一具臭皮囊而已。”
贾环也懒得搭理贾政,就向王夫人磕头。
“母亲,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