笙歌燕舞的秦淮河忽地卷起三尺浪,掀翻了近旁几艘画舫,顿时哭嚎声呼喊四起,紧接着三道闪电划破天际,大雨接踵而至,狂风卷着暴雨,像无数根鞭子刷刷抽着河岸,动地雷鸣紧随其后,如千军万马呼啸而至。不过转眼工夫,哭声雨声雷声连成了一片,好似无端端堕入修罗场,让人仓皇不知所措。

奚就跟守门的躲在槐树底下,仍被浇了个透湿,这场雨来得太过突兀,事必有异。他抬头,从树枝间隙里费力地仰望,奈何顶上乌云密布,什么也看不分明。

守门的耸着鼻子深吸了好几口气,冷笑道:“邪性!今日竟载了个大的!”奚就听了这话更是心惊,脑子里闪过四五个念头,却是投鼠忌器,万不敢轻举妄动。

几阵雷声后,雨势渐收,再过了片刻,竟是雨过天晴,云开月明了。守门的望了望西天之月,悄然打开槐树根上的木门,“该散集了。”

陆续有人从木门里出来,如了意的个个面色狂喜,哪怕袖管空空荡荡,身下正淌着血水;完好无损的自然是没得逞的,耷拉着脑袋如丧家之犬。这是个诡异的地方,哄着人用看得着的美好去换摸不着的假象,还一个个的前仆后继,甘之如饴。

惶惶一世,知其所得明其所求的,究竟有几人?

奚就伸长了脖子不住地张望,半晌,才见一只黑犬从门里窜出,扑到自己跟前不住地摇尾,接着,即墨央扶着暮摇走了出来。暮摇双目无神,面色苍白,奚就叫了她好几声才茫然抬头,颓然吐出几个字:“我累了,回去吧。”

杀了河神后,暮摇有片刻失忆,直到被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,有人附耳轻声哄着她“好了,我们回家。”才让她渐渐回过神来。她像个木偶般被带着往前走,脑中混乱不堪。

穿过那条漆黑通道时,暮摇的手仍抖得厉害,被即墨央紧紧握住才稍稍好了些。她闭着眼低叹:“我竟杀了人……”“不是你,”即墨央飞速接过话,“是那峨眉刺非比寻常,与你无关。”

过了一会儿,暮摇又道:“我杀过鱼、兔子、鸡鸭,但那是为了做菜。”即墨央柔声回道:“是,你的菜做得很好,回去后再做给我吃好吗?”

暮摇沉默良久,哽咽着问:“你想吃什么?”

有针绵密地扎进胸口,即墨央蹙了蹙眉,尽量轻松地回道:“中秋那晚在山顶吃的馄饨就挺好。”

暮摇点点头,又摇摇头:“可太子不让我给别人做菜了。”

即墨央忍着想要给她拭泪的冲动,轻笑:“我们现在金陵,他不会知道。”

此后二人再无话。

即墨央牵着暮摇出了海市,将她送上奚就的马车,远望她绝尘而去,才哇的一声,将胸中压抑许久的一口污血吐了出来。赶来的随侍慌忙架起他的身子,惊惶万分,大皇子这是又要犯病了!

“有药,不许找她。”即墨央撑着最后一口气,说完便沉沉晕了过去。

当夜,暮摇又起了烧,这次因她是独居,身边又没人跟着,直到翌日清早沛殊去她房里时才被发现,那时已烧得胡言乱语了。

奚就赶紧请了大夫来诊脉,说是急火攻心以至高热不退,加上前几日的积滞未清,一并激了出来,颇有些凶险,好在暮摇底子不错,并无大碍,只是要吃几天苦了。

果然,这烧反复了两日,暮摇便昏睡了两日,即使睡着也不得安宁,噩梦连连,呓语不断。这可害苦了沛殊跟公西妙成,两人轮番上阵,没日没夜地守着,到第三日午后,暮摇出了一身汗,醒了。

睁开眼瞧见陌生的帐顶,暮摇有片刻的失神,紧接着海市里的一幕幕潮水般涌入脑中,令她紧了紧眉头。转过头,就见沛殊趴在离床头不远的小几上,睡得正香。

窗帘子卷了一半上去,午后的日光钻着缝从窗格里洒进来,打在她熟睡的侧颜上,映照出脸上的绒毛,疏疏细细的散在鬓角处。暮摇觉着只有孩童才长这样的绒毛,沛殊便是个长不大的孩子,纵使已比她高了不少,仍是难脱稚气,须得时时处处为她想着。可如今这孩子竟会照顾人了,暮摇很是感慨,动了动想起身,却是浑身乏力,挣扎了几下重又跌回床里。

这番动静惊醒了沛殊,她瞧着暮摇怔了怔,嘴角一瘪便要掉泪,暮摇忙笑道:“我醒了你就哭,是不愿见着我醒过来?”

沛殊擦了擦眼角,上前扶起暮摇,又倒了杯热茶送到她嘴边:“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?我差那么一点了,还好被奚公子拦下了。这三日你只喝了些汤药,还吐了好几回,声音都哑了!”

暮摇将那杯茶一气饮了,故作轻松道:“你知道我这人娇贵,出门在外易水土不服,多大点事啊,犯不着如此紧张,叫个丫头来就是了,干嘛自己守着?”

“你病成这样,我急都急死了,哪里睡得着?大表姐也嫌我碍事,可我宁愿被骂也要陪着你,看你躺着床上那么难受,真想替你得这病。”

“瞎说!”暮摇轻斥道:“我是习武之人,你觉着十分难受的,在我这儿只有五分。小病而已,你瞧我这不是又精神百倍了?等明日还能带你去逛花街。”

沛殊这才破涕为笑,理了理暮摇的鬓发,叹道:“只要你好好的,带我去哪儿,让我做什么都可以。饿不饿?我让人送点吃的过来。”

暮摇摇头,握着沛殊的手不愿放开。她大病初愈,本就没什么胃口,这会儿只想拉着沛殊叙家常,驱驱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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