申时过半的光景,天光尚足,日头远远地挂着,全没了热度。这山里不比平地,立秋后便一日凉过一日,先前在膳房里不觉得,眼下出了门被山风一撩,让人顿生寒意。暮摇紧了紧衣襟,放眼朝山坡上望了望,捡了条小道往丛林深处走。即墨迁不紧不慢地跟着,听鸟鸣山幽,看风过林梢,加之这一路上山泉淅沥,霜叶渐染层林,景致美不胜收,让他心情大好,连脚步也轻快了许多。

暮摇走到一片松林前停下来脚步,四处看了看,回头想跟即墨迁说些什么,却见他双目含笑盯着自己看,暮摇一愣神,竟有些呼吸微滞面红耳赤了。

即墨迁走到暮摇跟前,抬手从暮摇头顶取下片枫叶,低笑:“在你发髻上晃悠许久了。”

暮摇这才恍悟他竟是在嘲笑她,一仰脖子半羞半恼地辩驳:“这是老天赏我的金簪,别人求都求不来!”说完转身一指,“都说太子力大无穷神勇过人,就请您把那堆松枝搬回去把!”

即墨迁把玩着叶柄,顺着暮摇手指的方位看去,果见松林边堆了厚厚一层松枝,瞧那颜色像是刚砍伐下来的。即墨迁叹道:“再神勇,也拿不动这么多啊。”暮摇领着即墨迁走近那堆松枝,“今晚的炙烤羊肉香不香,全看你拿得多不多了。”

“烤羊肉?”即墨迁不解,“我看膳房里有很多火炭,这树枝能有何用?”

“火炭烤的肉好比活字印出来的书,千肉一味;而松枝烤的肉则是难得的手抄本,若再撒上些安息茴香,那便是大家手笔了。”

即墨迁失笑,“吃个烤肉也让你说得这样风雅,请你来做菜还真是请对了。”

暮摇也笑了,“这倒不是我说的,是我大哥教的。以前他老是带着我跟沛殊满山遍地找好吃的好玩的,我那些小本事全师从于他。今日正愁不知怎么做羊肉才好吃,忽地忆起前两日碰见寺里的木匠扛着松木下山说是要修葺大梁,便想到山里必是余了些松枝,果然不出所料。福顺楼也是名不虚传,送的佐料里有小半斤安息茴香,合该大家今日有口福。”

“你大哥?”即墨迁略一思忖,“是沛渊?”

暮摇笑得有些得意,“对啊,可不就是那玉树临风文武双全的沛渊!太子也听过他的名号吗?”

即墨迁垂目浅笑,低声自语:“你们沛家兄妹跟……挺有缘。”

暮摇没听见他说什么,几阵山风接连刮过,引得她打了好几个喷嚏。即墨迁解开锦袍给她披上,又掏出方素色手帕递给她,“你可不能生病,十五那晚,还指望你做大厨招待贵客呢。”

那锦袍和帕巾都带着即墨迁的暖意和气息,让暮摇顿觉手足无措,好在听他又提到了贵客,忙抬头追问:“贵客是谁啊?”

“是我大哥。”即墨迁笑弯了眉眼,“你可听过他的名号?”

暮摇愣了愣,疑道:“是大皇子吗?他也来修行?可他的身子受得了吗?”

“他是上山采药,每年中秋夜都要到山顶等一味药。”

中秋夜采药?暮摇蓦地想起了什么,“可是等月桂子?”

即墨迁点点头,“你尽看些杂书,倒是什么都知道点。”

这样说暮摇就不服气了,“幼时在华阴山上,年年中秋夜义父都会带着我去山顶的空地上等月桂子,虽从未等到过,但若是有缘得见,如何采摘熬制,我都一清二楚。”

即墨迁颇有些惊喜,“既如此,日后等到了月桂子,定要请你来帮忙。”

暮摇先是得意地点头,后又皱眉,“那,岂不是以后中秋都得同你们一起过?”

即墨迁哈哈大笑:“准了!为了皇兄,本太子恩准你年年作陪。”

暮摇不屑地哼道:“要我谢主隆恩吗?”

“免了!”即墨迁龙心大悦地挥挥手,转身朝那堆松枝走去,“今日先见识见识你做菜的本事吧。”

暮摇回想起七夕夜遇见的大皇子,那个替她上药又悉心包扎好的翩翩公子,那方用来包扎的锦帕自己还没还给他呢。卫国人都知道大皇子身患顽疾,这些年谦王为了大皇子的病无数次张榜寻医,招来了各国名医圣手,却都束手无策。大皇子发病时,通晓药理的沛仲多会亲自制药送去宫中,暮摇也曾帮着熬过几次还魂汤。没人说得清大皇子究竟得的什么病,有说血里带毒的,有说冲撞了菩萨的,有说被狐媚子缠了身的,越传越玄乎。那样清朗的人,怎会跟这些怪力乱神扯上关系?

“大皇子发病是怎样的情形?”

即墨迁找了些藤蔓正忙上忙下地捆松枝,听到暮摇问话,直起腰想了想,“吐血、昏睡、稍有不慎便是高热不断,好几次都差点咽了气。几年前道玄大师云游归国后,送了个平安符给皇兄佩着,这才缓和了些,再发病也没那么凶险了。”

“月桂子真能治愈大皇子的病吗?”

即墨迁没答话,默默将松枝理顺,结成两捆放好,找了个木桩坐下,再长舒了口气,“但愿如此。世间良药已试遍,唯寄望于上古神木。这月桂子百年难遇,古籍中记载不过一二,而如今各路高僧都推算不出五年必有月桂子落于观音山,那定是为解皇兄之疾而来的。”

暮摇见他神情落寞,语带无奈,也收起玩笑之心,上前两步挨着他坐下,“听说上一次月桂子落地是救了个已入土三天的公主。既有起死回生的神力,必能治愈大皇子。”

即墨迁面色缓了缓,“我皇兄虽不能武,但同你大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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