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来四处萧索,加之在这长安城之前也小住过一段时间,无甚好景可看,次日醒来,便随着师父在司徒府的后苑闲驻。暖阁内开轩椅望,疏疏朗朗的园景雅静闲逸,众芳摇落独暄妍,占尽风情向小园,暗香浮动水清浅,淙淙曲水流觞还。园内百花已凋,腊梅花隐,香气来袭,山茶待放、水仙娉婷,正是岁末人间好时节也。

师父今日穿着那件我帮他做的绽蓝窄袖道袍,为了应他这个景,我也着了身青金色提方格纹茧绸的深衣,腰上系着根银色丝绦,端立在他身侧伺候着笔墨。但见那丝绸袖口轻轻卷起,细雪狼豪,墨色一滴,洇开思绪,绘出天地……

“十七,墨干了。”他边说边拿笔杆逗弄了一下我的鼻头,凉凉的感觉,让我陡然一惊。

“啊?”我低头忙往砚台里注了点水,方才光顾着看他泼墨挥毫,不觉又是走了神去。

师父颔首,嘴角轻扬,温柔地拉过我研墨的手,将我带至他身前,轻握着我的手在那丹青留白处流转: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。取次花丛懒回顾,半缘修道半缘君。落笔处,他极为罕见地署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
“十七,只为你落到我心底。”

低头细瞧,这才发现他丹青上绘的正是我的模样,原来那日在草亭中,师父说与王允的话竟还有这一番深意。回想起来,这留白含蓄,并不多余,唯黑白两色的水墨看似清淡,实则最为传神,意境高远,耐人寻味。可惜了我这榆木脑袋,体味不出他这一番心意,当时竟全然未觉察出来,还无缘无故吃了几日不知是谁的飞醋。

“师父,你这副画可得保管好,不然哪天被风吹了去,四海八荒可都得晓得你爱慕自己小徒弟的这种丑事。”瞧着他这副大作,我心里明明乐开了花,嘴上却故意凑趣儿道。

“那为师可巴不得昆仑虚往后日日刮南风,先将这画吹到你们青丘去。”

与他在一起的日子,无论天涯海角都是这般岁月静好,不觉三日已过,正到了司徒大人设宴款待列位公卿的日子。

之前见他喜帖上印的原由是要将貂蝉过继给他做义女,此番尽是请的些京城内有头有脸的高官大户前来,自然以他的面子,也将那董卓请了来。

这天下午,只见远远而来一位英风飒爽、雄气赳赳的白衣青年,他骑着赤兔马,披着白锦鱼鳞软甲,好不威武!远看去像足了我们天族的英勇将士。此人到了门前,扶鞍下马,待看相貌也是仪表堂堂,英俊不凡。王允这边早有许多人迎着,簇拥了这青年入内。

子阑与我小声道:“这想必就是董太师的义子,温侯吕布,似乎在军中很是个人物。”

“你不用法术,打不打得过他?”我好奇地问十六道。

“那还真不一定。”没想到子阑这般长他人志气,灭我昆仑虚威风,哼,难怪师父最中意的始终不是他。

吕布来了半日,听见远远鸣金喝道的人来禀报:“太师车驾,将要到门。”各官听了,慌忙起身赶至门前,排班迎接。

只见许多执戟护卫,在前开路,随后旌旗仪仗,一对一对的到来。董卓颤巍巍的坐在逍遥辇上,无数兵将夹侍拥护。他下了辇,昂首直入,众官随在后面,步上台阶。董卓方才执着王允的手,口称恭喜。王允将他让至厅堂,恭请上坐。

“师父,我看这太师的派头比您都还要足。”

“咳,咳”师父瞥了我一眼,大抵是未曾料到我会来这么一句。

“十七,你怎么说话的?师父他老人家这么英明神武,怎么被你拿来跟那老态龙钟的太师相提并论!”子阑捡着耳朵听到了我的话,气愤道。

此时,只见那王允含笑道:“只因鄙人过继女儿此等小事,劳动太师大驾,并各位大人玉趾降临,下官甚是不安。”各官齐声道:“司徒公,不必过谦”。

王允又道:“太师知道,下官自先妻见背,一直形单影只,膝下凄凉,近日许是藉着太师的福德,先妻的远房亲戚送来一女,说是家道中落,无力抚养,想将她过继到我名下。下官本想做些善事,收养了此女便是,谁知多日相处才发现,我这女儿人品俱佳,不仅对我孝顺备至,更是才艺双全。如今下官全赖此女,晨昏陪侍,得以稍慰寂寥。故此番,想借着太师与各位大人降临的瑞气,完备过继仪式,以定名分。欲使此女拜见太师,及诸位大人,将来若能择一门当户对的乘龙佳婿,下官便别无他愿了。”

听他说了这么一大堆,众人皆道奇怪。要知这王允本是个寡淡之人,平素很少与朝中诸人交结,此番如此盛情,想必此女极为不凡,才敢在众人面前卖弄。

那董卓本就是个色中饿鬼,听了王允这番话,更是期待万分。

“下官已略备酒水,还请太师先行入席,待小女梳妆毕,再行拜见。”

“好!”见董卓举起酒杯开饮,王允方拍手示意众仆从上菜。

等候了半晌,方见两个垂髫小婢,在前引导,另有一个年纪略长的侍女,先至筵前禀道:“小姐前来拜见诸位大人。”

各官听了,一齐向内观望,董卓更是起劲,伸长脖颈,睁圆两眼,等着观看。但闻环佩声响,一阵香风飘到筵前,扑鼻芬芳,先已令人心醉。随后方见屏后,一位美人冉冉而出,远远望去,只觉珠光宝气,照眼辉煌,璧月祥云,真个是洛阳神妃,汉皋仙女,也赛不过这样的庄严美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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