斐休在旁边的盆子里略略洗了手,然后又换了衣裳。

这营帐内的布置他已然熟悉得很了,尽管眼前一片漆黑,却也影响不到他什么。

可污了的衣裳他却不能叫别人去洗,只能自己动手。

他平生不曾操此贱役,自然不会,而且……这于他而言,做的时候脑子发晕就罢了,如今真要这样再回想一遍,那脸上身上还是有些受不住的。

终于,为了避免自己再废掉身上穿着的这件衣裳,斐休决定丢了那衣服。

揉吧揉吧把这赃物团成一团,斐休对着外头说了一声道:“把这衣裳丢了。”

外头的婢女因为他上次的心血来潮受惊不小,而舒娅显然也不是心大得到那个地步的人,转头就换了那婢女,如今这婢女虽然一句话都没说,但明显不是平常的那个。

婢女接过斐休的衣裳,一言不发地就退了出去。

斐休对此不太在意,重新坐了下来,手指一碰,就碰到了一个盘子。

不属于营帐内的东西让他微微蹙眉,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舒娅拿过来的喜服,舒娅不是个会针黹的,但显然在这件衣裳上也费了不少心思,北夷做衣裳的人可不知道怎么做西延的衣服。

这些心意,他都知道。

但知道了,也没用。

外头的婢女克制地把脚步停在了他的营帐门前,用北夷语道:“公子,大祭司有请。”

——

大祭司的脸色不好,背对着营帐门口。

斐休在婢女的指引下进了营帐,她没有向他指明大祭司在哪个方向,但斐休显然也不需要,他对着大祭司的方向行了一礼道:“有礼。”

大祭司转身,眼光落在斐休的身上道:“马上就是你和舒娅成亲的日子了。”

斐休道:“是。”

大祭司道:“像你这样身份不明的外来的人,如果不是舒娅的坚持,我是不会救助你,更不会让舒娅嫁给你的。”

这话说得有些居高临下,有种挟恩自恃的意味,但也是实话。

斐休道:“感谢您的帮助。”

大祭司严肃看着斐休道:“你要是感谢的话,与其感谢我,不如感谢舒娅,她为了你煞费苦心,若是你有半分自持,阿喀斯神在上,就不该她辜负对你的情意。”

斐休被大祭司的话弄得有些莫名,因为这话听起来没毛病,毕竟他是舒娅的父亲,女儿成亲前嘱咐未来的女婿,这无可厚非,可斐休却从中莫名听出了两分不确定。

大祭司为什么如此……底气不足?

这个形容不完全正确,但却有点意思。

斐休的面上淡淡的,道:“我在尚未失忆之前就对舒娅许下嫁娶的承诺,阿喀斯神在上,以此承诺为基础,我将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。”

斐休是不信神的,这话只是顺便一说而已,但却在无形之中表达出了另一重弦外之音:如果舒娅违背了神的意愿,欺骗了他,那么就是前面的话作废的,他也不会再会娶她。

这也是实话,没有舒娅对着他叫出的那一声“哥哥”和“我若娶妻,只娶你一个”,仅仅是一个救命之恩,他是绝对不会娶她的。

草原上纵然有利益纠缠,但不似辰国西延那边在嘴皮子上做上那许多功夫,大祭司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,他的心思被斐休的前面一句话吸引了过去:斐休没失忆之前就承诺了要娶舒娅,这怎么会?

舒娅带斐休回来的时候,斐休就已经身受重伤,醒来就是失忆,一无所知,怎么会对舒娅许下这样的承诺?还是说斐休为了能让舒娅带他回来,而在昏迷之前许下这承诺?

平常人为了性命做出这种事情是不稀奇的,但于斐休而言却无异于天方夜谭。

大祭司发现,自己的女儿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,大约做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。

可他今天叫斐休过来,是为了另一件事的,他道:“你身上的伤势如何?”

随着那些记忆的稍微回归,好像也在一定程度上撼动了丹田里的毒素,让斐休即使是在冒险击杀了库伦之后也没有受多重的伤。

事实上,他在杀了库伦之后,只吐了两口血而已,他的身体比他想象中的更能忍耐疼痛。

斐休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:“还好。”

大祭司递给斐休一个东西:“这是满月时的神泉水,你现在喝了,对你的身子有好处。”

斐休坐着没动,没接。

他看不见。

大祭司自恃身份,自然不会把东西亲自放在他手里,只是把东西推到他的跟前。

东西都离他这样近了,他不可能再装不知道。

斐休的唇角不动声色地微微一抿。

距离上次神木部落迁徙不过十几年的光阴,就敢把一眼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的称作为神泉,斐休对于这个不好说什么,但在这个点上大祭司给他的东西却是怀了十二分的警惕。

谁都知道他不想娶舒娅,包括舒娅自己。

但他既然答应,那自然也不会轻易反悔。

可光从大祭司彼时故意不把他的伤完全治好来看,他对他自然是不大相信的,如今一边对他说要好好对舒娅,又一边拿出这个,斐休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。

斐休伸手把那东西拿了,打算收进袖子里,大祭司却道:“这东西离开了我的营帐,就会失去一部分的效力。”

这可真是够扯淡的了。

斐休索性直接把东西给大祭司推了回去:“承蒙大祭司好意,只是我的伤虽然不见得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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