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袋敷在被踢得紫红的大腿外侧，镇痛。
药水棉签抹过裂开的伤口，止血。
凡士林堵住了伤口，润滑。
助理人员引导着选手的生理活动：“深呼吸！深呼吸！跟我做深呼吸……”
场上教练引导着选手的战术布置：“听我说……记住没？给我重复一遍……对！”
场下裁判：“叮当！”
场上裁判：“开始！”
场下教练：“抱架抱架！把手抬起来……”
场下教练：“进攻进攻！”
场下教练：“移动移动！”
败者组的最后一场比赛是体力大量消耗之后的持久战，两位选手实力相近、得点接近，战况持续胶着，一点也不精彩，除了意志力的比拼……
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的赛程就要走到终点。
苏安妮看得累了，抬头吁气，正好看到了那条横幅：这是你们改变命运的机会！也是我们改变命运的机会！这是我们大家——共同的机会！
恍惚……
打板声响。
拳台之上，两位选手再无节省体力的必要，反而需要压榨干净体内的每一丝潜力，化作进攻、化作点数、化作改变命运的阶梯——发起了最后一轮对攻，一轮动作变形、毫无杀伤力，只有满脸歇斯底里的对攻……
好吧，他们的体力的确很差。
好吧，他们的技术的确不足。
好吧，短短两三个月的集训，他们的成长比不上别人。
好吧，他们从前的时光不但疏于练习，而且，没有向自己提供：科学的饮食供应，充足的医疗保护，经验丰富和全面的教练团队，以及珍贵的比赛经验……
阳光灿烂。
照得人眼角之上的鱼尾纹无处可逃。
非常安静。
静得那些沉重的呼吸声无处藏身。
“停！”
场上裁判一声大喝，冲进了两名选手之中，用身体将两人阻挡开来，顺手扶住了一个，转身又扶住了一个。
点数判决，三名场下裁判，可以是一致性裁定获胜，也有可能多数裁定获胜，也并不能否认平局机会的存在。
但是，任何一个明眼人都不会看好他们，因为，即使是这场比赛的胜利者，实力也远远不足以比肩八强的选手。
他们现在所战斗的目的，或许，只是延缓梦想破碎的时间。
“师父……”
“师父……”
龙哥同情心泛滥，拉了拉寇小楼的衣袖，连叫两声师父。
单学勇回头，夸了龙哥一句：“好孩子。”
寇小楼递了一根香烟过去。
单学勇接烟，点烟，对寇小楼笑道：“不是为了给你撑场面，我才懒得过来呢。你倒好，吃饭都不来喝一杯，真是不够意思。”
寇小楼叼起香烟，深吸一口，吐气成云：“铁满弓欠我一顿酒，等我开宰，请你作陪。另外，那破事，很不对劲。”
单学勇当然知道寇小楼说的是什么，微笑以对，转向龙哥道：“泊年，好名字啊。我是听一回就赞一回！泊年，你记住，江湖人，先有搏命、后有认命，不能不搏命就认命、更不能搏命完了却不认命。”
淡淡的沧桑那么沧桑。
淡淡的坚定那么坚定。
龙哥低头了，还低低一叹。
寇小楼不信邪，问道：“单师兄，以你的眼神，被淘汰掉的这些人里面，还有没有那种有潜质的？”
单学勇直言相告：“有。不过，他们的潜质无法和八强选手相比。而我们的资源，并不是无限的。培养他们，不划算。”
寇小楼点点头，按捺心中念头，抛出一句场面话：“说实话，苏总的安排，酬劳上可能不是那么大方，但在其他方面，的确是无可挑剔的。”
“喂！”
索蔓蔓亲密的挽住苏安妮臂弯，带着挡箭牌，横眉冷眼的来了：“寇小楼，朗古塔是我的人，你别不给面子啊！告诉你，下一季的海选就快要来了，你就算是不帮忙，也千万别来影响我组建教练团队的大事啊！”
寇小楼听到了一句关于下一季真人秀的海选安排，略为分心，看了苏安妮一眼。
苏安妮才是这一场‘真人秀’和‘震武杯赛’的最初策划者和事实上的掌舵人，无论她的股权被如何稀释、无论她的合作者增加减少，应该说，真正的全套计划、真正的后续计划，应该只有她一个人清楚。
寇小楼又想到了初次进入这间厂房时，苏安妮那雄心勃勃的演讲，一时分心、一时失神。
索蔓蔓不满意：“听到没有？”
寇小楼‘不情不愿’认栽了：“行……谁叫你是老板呢。”
“……”
寇小楼送走这三位‘来帮他撑场面’的老板，回到厂房，朱大姐和弥经理正在给被淘汰的16名受训学员发放现金。这一季，不再像上一季那样了，苏安妮承诺过的全都兑现了：每人出场费1000，每场取胜奖金1000……
正如寇小楼之前所说：其他方面无可挑剔，但报酬寥寥无几。
被淘汰的16人都是男人，又有摄像机和闪光灯的聚焦，不至于眼泪鼻涕，但那忍耐的表情却更加真实，更加打动人心……至于任秘书说过的那种‘几十个大老爷们，哭哭啼啼的一个通宵’，寇小楼特意半夜过来查看，没有发现。
或许是……
或许是……
总之，没有听到哭声。
接下来的一段时间，一切的事件都在按照苏安妮的计划稳步推进，
下一周，又淘汰16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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